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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论(四) 宋末元初 · 吕大圭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三九、春秋五论、《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九○
读《春秋》者,先明大义,其次观世变。
所谓世变者何也?
《春秋》之始,是世道之一变也。
《春秋》之终,是世道之一变也。
刘知几乃云:孔子述史始于尧典,终于获麟,盖书之终,春秋之始。
孔子述《书》至文侯之命而终者,文侯之命,平王之始年也。
隐公之初平王之末年也。
平王之始,不共戴天之雠未报,而其命文侯之辞曰:「汝多脩,捍我于艰」。
患已弭矣。
「用赉尔,鬯一㔽」。
功已报矣。
「其归视尔师,宁尔邦国」。
无复事矣。
即此一编而观之,已无兴复之望,然而圣人犹不忍绝也。
盖迟之四十九年,而无复一毫振起之意,圣人于是绝望矣。
由是而上则为西周,由是而下则为春秋,此独非世道一变之会乎?
此《春秋》之所以始也。
入春秋而楚始横,然犹时有胜负也。
盖至于获麟之前岁,而吴以被发文身之俗,偃然与晋侯为两伯矣。
入春秋而大夫强,然犹未至于窃位也。
盖至于获麟之岁,而齐陈常弑其君,齐自是为田氏矣。
则自季孙逐君之后,鲁国之政尽在三家,而鲁君如赘旒矣。
在晋则自赵鞅入绛之后,晋国之政尽在六卿,而赵籍、韩虔、魏斯为诸侯之渐已具矣。
向也南蛮之交于中国者,其大莫如楚,而今也以望国东方之鲁,而奔走于偏方下国之越,以求自安矣。
向也诸侯犹有伯,而今也伯主不竞,而诸侯之争城争地者,日以扰扰,而无一息宁矣。
故自获麟之前,其世变为春秋;
自获麟之后,其世变为战国,此又非世道一变之会乎?
是《春秋》之所终也。
然不特此也,合《春秋》一经观之,则有所谓隐、桓、庄、闵之《春秋》,有所谓僖、文、宣、成之《春秋》,有所谓襄、昭、定、哀之《春秋》。
伯主未盛之时,庄之十三年而会于北杏,二十七年而同盟于幽,于是合天下而听命于一邦矣。
合天下而听命于一邦,古无有也。
僖之元年而齐迁邢,三年城卫,四年伐楚,五年会世子,九年盟葵丘,而安中夏攘强暴之权皆在伯主矣。
伯主之未兴,诸侯无所统也,而天下犹知有王。
故隐、桓之《春秋》各书王。
伯主之既兴,诸侯有所统也,而天下始不知有王。
故僖文以后之《春秋》,其书王者极寡。
伯主之兴,固世道之一幸,而王迹之熄,独非世道之衰邪?
僖之十七年而小白卒,小白卒而楚始横,中国无伯者十馀年。
二十八年而有城濮之战,于是中国之伯,昔之在齐桓者,今转而归晋文矣。
晋襄继之,犹能嗣文之业,灵成景厉,不足以继;
悼公再伯,而得郑驾楚,尚庶几焉。
自是而后,晋伯不竞,盖至于襄之廿七年,而宋之会,楚之从,交相见。
昭之元年,而虢之会,再读旧书,于是楚夷矣。
四年而楚灵大会于申,实用齐桓召陵之典,盖不预中国之事者十年。
平丘之盟,虽曰再主夏盟,而晋之会诸侯,由是止鄢陵,以后参盟见矣。
参盟见,而后诸侯无主盟者矣。
天下之有伯,非美事也。
天下之无伯,非细故也。
天下之无伯,而《春秋》终焉。
故观隐、桓、庄、闵之《春秋》,固已伤王迹之熄。
观襄、昭、定、哀之《春秋》,尤以伤伯业之衰,此特其大者耳。
其他如荆人来聘,荆蛮之臣始未有名字也,于后则名氏著于经矣。
无骇挟卒,诸侯之大夫,始未有书氏也,于后则有生而名氏著矣。
始也诸侯盟诸侯,于后则大夫盟诸侯矣。
始也诸侯自相盟,于后则大夫自相盟矣。
始也诸侯僭天子,于后则大夫僭诸侯矣。
始也大夫窃诸侯之柄,于后则陪臣据大夫之邑矣。
会《春秋》一经观之,大抵愈趋愈下,愈久愈薄,溯之而上,则文、武、成、康之盛,可以接尧舜之传。
沿之而下,则七雄分裂之极,不至于秦不止。
后之作编年通鉴者,托始于韩、赵、魏之为诸侯,其亦所以继《春秋》之后欤!
学《春秋》者,既能先明大义,以究理之精;
又能次观世变,以研事之实,《春秋》一经,亦思过半矣。
重修板桥隆兴二年 南宋 · 苏简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四、《敬乡录》卷七、雍正《浙江通志》卷三七、嘉庆《兰溪县志》卷一七上
兰溪县陆走郡,再舍而近。
来者捐舟,去者问津,车音足音,憧憧达旦。
板桥届其中途。
紫岩山谷绵邃,春水时至,秋霖积潦,众壑悍激,汇于桥下,入于大溪。
桥坏弗治,行旅病涉。
广智寺僧可威独任其事,因旧增新,縻金钱二百万,募缘仅二十万,倾竭衣钵,以足其费。
营于绍兴辛巳之冬,成于隆兴甲申之春
砻石请书。
夫开道途,谨关梁,吏事也。
子产以乘舆济人于溱洧,惠矣,而孟子议之曰:「岁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
古之君子于是乎观政」。
郡县多事,力不暇给,而重于劳民,政废不举,斯盖一端。
林下之人,非有吏责,而视朝涉者,若己褰裳,惕然有不安乎其躬者,诚可书也。
初为告鸠工,尝语之曰:「昔者高桥于路累尺,谓水不能冒,曾不知增高易欹,客土难把水,甚至泛溢于道,固自若也。
盖当损高益平,以便驰驱,厚其形址,多为锯牙以杀水势,其广疏为三硔,以分湍流」。
迄用此说,工不加倍,而桥遂坚壮。
威多才艺,济物之急若有不及者。
既买田一顷、山七十亩,以归广智,又雅饰佛殿,创藏经楼、钟楼,斯桥特其馀力云。
下元日右中散大夫直龙图阁致仕苏简
乞褫夺汤思退职名祠禄绍兴三十年十二月 宋 · 何溥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二五、《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八七
臣等尝论奏汤思退奸邪,已蒙威断,赐之罢黜。
告庭既退,公论尚喧,臣等窃以为有大不可者。
思退贪鄙之状见于前后居官,市井之人皆能缕言。
其在侍从也,苏简为处守,尝以五百缗赠思退母之父,而得还其母;
又有妹夫琦者殴僧致死,丽水张禋枉其狱而出琦之罪。
以此二事德简,虽病,且僇力欲荐扬以报之。
以至在翰苑,则因行权贵之词而受金二百两,以公用钱置私物亡虑数百缗。
其在相位也,石邦哲居越,与思退之婿高翥游,邦哲以求差遣思退
始捐千亩之田,低价以售;
既立券矣,思退乃悟其非,命取元金而还其田,邦哲欣然归之。
思退不折券而怀之如故,乃除邦哲福建参议官,田与金皆不可得。
邦哲对人每宣言之。
至若青田之潘集,平江之张楶,会稽詹承宗括苍潘景圭辈,率家计钜万,厚以财贿,肆行交结,思退或与之连姻,或与之补吏。
又如货缣帛于乡郡,籴俸米于近州,责其倍偿,公私咸扰。
政事堂不造食而折见钱,权要以时新而络绎供馈。
享万钟之禄,绩效蔑如,更务贪鄙,都人号之曰「养家宰相」,亦可耻矣。
秘殿隆名,真祠厚禄,非勋贤不居,思退何有于是?
臣等职司言责,不敢但已。
伏望圣慈亟赐褫夺追寝,以绝纷纷之议。
仍降出台谏累上章疏,庶使天下晓然知罪恶之不可掩如此。
送山伯良佐东归以务道期息涂为韵 其二 1112年 宋 · 吕本中
 押号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临别当一言,恳恳念忠告。
缥囊可取足,往结万古好。
默识古则然,愚智同一道。
远师颜氏子,近比伯业操。
文章有妙斲,期子开窔奥。
知罃赵武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栾城后集》卷七、《历代名贤确论》卷一九、雍正《山西通志》卷二一一、乾隆《直隶绛州志》卷一四、乾隆《平阳府志》卷三六、乾隆《新修曲沃县志》卷三八、光绪《翼城县志》卷二八
齐桓公存三亡国以属诸侯,其义多于晋文,然桓公没而齐乱,其后不能复伯。
文公子孙世为盟主,二百馀年,与《春秋》相终始。
其故何也?
襄公、悼公之贤,齐所无有,然其所以保伯业而不失者,则有在也。
伯者之盛,非能用兵以服诸侯之难,而能不用兵以服诸侯之为难耳。
文公之后,前有知罃,后有赵武,皆能不用兵以服诸侯。
此晋之所以不失伯也。
悼公与楚争郑,三合诸侯之师,其势足以举郑而却楚。
晋之群臣中行偃、栾黡之徒欲一战以服楚者众矣,惟知罃中军将,知用兵之难,胜负之不可必,三与楚遇,皆迁延稽故,不与之战。
卒以敝楚而服郑。
此则知罃不用兵之功也。
悼公死,平公立
公非悼公比也,然能属任赵武
尝与楚屈建合诸侯之大夫于宋,以求弭兵。
赵武于此有仁人之心二焉:方其未盟也,屈建衷甲将以袭
叔向谋之,叔向曰:「以信召人而以僭济之,人谁与之?
安能害我」?
从其言。
卒事而楚不敢动。
将盟,晋楚争先叔向又曰:「诸侯归晋之德只,非归其尸盟也。
务德,无争先」。
亦从而先之。
此二者非仁人不能。
何也?
人将衷甲以袭我,我亦衷甲以待之,此势之所必至也。
不幸不胜,无可言者。
虽幸而胜,晋楚之祸必自是始。
晋为盟主,常先诸侯矣。
晋未失诸侯,而楚求先之。
苦与之争,楚必不听,晋楚之祸亦必自是始。
然此二者,皆人情之所不能忍也。
忍之近于弱,不忍近于强,而能忍之。
晋楚不争,而诸侯赖之。
故吾以为有仁人之心二焉。
凡晋之所以不失诸侯而赵氏之所以卒兴于晋者,由此故也。
《春秋》书宋之盟,实先晋而后楚,孔子亦许之欤!
唐玄宗宪宗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三、《栾城后集》卷一一、《历代名贤确论》卷九六
唐玄宗、宪宗皆中兴之主也。
玄宗继中、睿之乱,政紊于内,而外无藩镇分裂之患,约己任贤,而贞观之治可复也。
宪宗承代、德之弊,政偾于朝,而畿甸之外皆为畔国,将以求治,则其势尤难。
虽然,二君皆善其始而不善其终,所以失之者一道也。
齐桓公管仲、隰朋,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为五伯首。
管仲死,用竖刁、易牙,身死不得葬,五公子争立,伯业随毁。
盖中人可以上下,此三君者,皆中主耳。
方其起于忧患厄困之中,知贤人之可任以排难,则勉强而从之,然非其所安也。
及其祸难既平,国家无事,则其心之所安者佚乐,所悦者谀佞也,故祸发皆不旋踵,若合符节。
太宗既平天下,始任房玄龄、杜如晦、魏徵,终用长孙无忌、岑文本、褚遂良。
帝亦恭俭节用,去冗官,节浮费,内无宫掖侈靡之奉,旁无近幸赐予之失,贞观之治斯已过半矣!
治书御史权万纪尝言:「宣、饶部中鉴山治银,岁可取数百万缗,以佐国用」。
帝怒骂曰:「吾所乏忠言嘉谟,有益于民者耳。
汝为御史,不能进贤退不肖,而訹吾以利,岂谓我汉桓、灵耶」?
斥去不用。
于是士莫敢以利言者。
故房、杜诸人得效其忠力,以致贞观之盛。
玄宗,初用姚崇、宋、卢怀慎、苏颋,后用张说、源乾曜、张九龄;
宪宗,初用杜黄裳、李吉甫、裴垍、裴度、李绛,后用韦贯之、崔群。
虽未足以方驾房、杜,然皆一时名臣也,故开元元和之初,其治庶几于贞观。
玄宗方用宋璟,而宇文融以括田幸,遽至宰相,后虽以公议罢去,而思之不已。
宰相曰:「公等暴恶,朕已罪之矣。
然国用不足,将奈何」?
裴光庭等不能答。
既死,而言利者争进。
韦坚、杨慎矜、王鉷日以益甚,至杨国忠而聚歛极矣!
故天宝之乱,海内分裂,不可复合。
宪宗方平淮蔡,裴度未及还朝,而程异、皇甫镈皆以利进。
三上书,极论不可。
帝以天下略平,欲台池宫观以自娱乐,镈、异揣知其意,数贡羡财以顺所欲。
卒逐去,而镈、异皆相。
不三年而祸发于宦官
玄宗在位岁久,聚歛之害遍于天下,故天下遂分。
宪宗之世其害未究,故祸止于其身。
然方镇之强,宦官之横,遂与唐相终始。
可不哀哉!
呜呼,太宗之恭俭,所忍无几耳,而福至于不可胜尽;
玄、宪之淫佚,所获无几耳,而祸至于不可胜言。
而世主终莫之悟,覆车相寻,不绝于世,盖未之思欤!
陆贽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三、《栾城后集》卷一一
昔吾先君博观古今议论,而以陆贽为贤。
吾幼而读其书,其贤比汉贾谊,而详练过之。
始以从官事唐德宗,老而为宰相,从之出奔,而与之反国,弥缝其阙,而济其危亡。
比其老也,功业定矣,而卒毙于裴延龄之手,其故何也?
孔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常,不可以作巫医』。
善人不常其德,或承之羞」。
以有常之德,而事德宗之无常;
以巫医之明,而治无常之疾,是以承其羞耳。
帝即位之初,好名而贪功。
河朔三叛,父子相袭三十年矣。
帝将以天下之力胜之,田悦惊疑而起,朱滔、王武俊和之,帝使马燧、李抱真、李芃三将往迎其锋,胜负之势未决也。
帝急于成功,复使李晟出禁卫之兵,李怀光举朔方之众,五将萃于魏郊,而淮西李希烈乘间而起。
兵连祸结,常赋所不能赡,于是为之抽贯算间架、贷商贾,空内以事外,关中已乱,而帝不知也。
曰:「今两河、淮西为祸乱之首者,独四五凶人而已,臣料其间必有旁遭诖误、内畜危疑而计不能止者,未必皆处心积虑果于僭逆也,而况胁从之党乎?
陛下若能招怀以礼,悔祸以诚,使来者必安,安者必久,人知获免,则谁愿复为恶者?
纵有野心难驯,臣知从化者必过半矣」!
帝犹意西师可以必克,忽其言不用。
未几,而泾原畔卒之变起,仓皇避寇,半年而归,帝亦老而厌兵矣。
于是行一切之政,专以姑息涵养藩镇。
节度使死,将佐之得士心者,皆就命留后,虽以篡夺请命者亦如之。
宣武刘士宁以暴慢失众,其将李万荣因其出畋,闭门逐之。
帝将命以其位,曰:「如士宁之恶,万荣弃而违之可也,讨而逐之可也,惟伺隙而纂取其位则不可。
何者?
方镇之臣,事多专制,欲加之罪,谁无词者?
若使倾夺之徒,辄得其处,则四方诸将,无复安者矣。
万荣构乱之日,诸郡守将固非其同谋也,一城士众亦未必皆其党也。
方成败逆顺之势交战于中,其肯捐躯与之同恶乎?
今若选命贤将,降诏军中,奖万荣抚定之功,别加宠仕;
褒将士辑睦之义,例赐恩赏。
使众知保安,则谁肯复助其乱?
万荣纵欲跋扈,势亦无所至矣」。
帝方茍安无事,竟亦不许。
由此观之,帝常持无常之心,故前勇而后怯;
常持有常之心,故勇怯各得其当。
然其君臣之间,异同至此,虽欲上下相保,不可得矣。
会昌中卢龙诸将连害帅臣,最后张绛杀陈行泰。
宰相李德裕以为河朔请帅,皆报下太速,故军得以安。
若稍缓之,必且有变。
既而回鹘乌介可汗天德塞,军使张仲武请以本军击之,德裕问知仲武可用,言之武宗,举以为帅。
张绛既为其下所杀,而仲武遂以功名终。
德裕之谋,则之故智也。
然帝之出也,以陈京、赵赞,而之逐也,以程异、裴延龄
其祸皆出于聚歛之臣,之贤非不知也。
帝归自兴元因事言曰:「齐桓公自入齐,伯业既成,而管仲不忘在莒为戒。
卫献公自齐还卫,诸大夫逆诸境者,执其手而与之言;
逆于门者,颔之而已。
戒心之易忘,而骄心之易,齐、卫之君,陛下之蓍龟也」。
言虽切,而帝终不改。
吾以为使反国,而为鸱夷子皮浮舟而去,则其君臣之间,超然无后患,然后可以言智矣哉!
五伯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栾城后集》卷七、《历代名贤确论》卷二三、《唐宋名贤确论》卷三、《名世文宗》卷二九、《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九九
五伯,桓、文为盛。
然观其用兵,皆出于不得已。
桓公帅诸侯以伐楚,次于陉而不进,以待楚人之变。
楚使屈完如师,桓公陈诸侯之师,与之乘而观之。
屈完见齐之盛,惧而求盟。
诸侯之师成列而未试也,桓公退舍召陵,与之盟而去之。
夫岂不能一战哉?
知战之不必胜,而战胜之利不过服楚。
全师之功,大于克敌。
故以不战服楚而不吝也。
晋文公以诸侯遇楚于城濮,楚人请战。
文公思楚人之惠,退而避之三舍。
军吏皆谏,咎犯曰:「我退而楚还,我将何求?
若其不还,君退臣,曲在彼矣」。
师退而楚不止,遂以破楚,而杀子玉
使文公退而子玉止,则文公之服楚亦与齐桓等,无战胜之功矣。
故桓、文之兵,非不得已不战。
此其所以全师保国无敌于诸侯者也。
宋襄公,国小德薄,而求诸侯,凌虐邾、郐之君,争郑以怒楚,兵败身死之不暇,虽窃伯者之名,而实非也。
其后秦穆公东平晋乱,西伐诸戎;
楚庄王克陈入郑,得而不取。
皆有伯者之风矣。
穆公杞子之计,违蹇叔而用孟明,千里袭郑,覆师于殽,虽悔过自誓,列于《周书》,而不能东征诸夏以终成伯业
庄王使申舟聘齐,命无假道于宋。
知必死,而王不听,宋人杀之。
王闻其死,投袂而起,以兵伐宋。
围之九月,与之盟而去之。
号能服宋,然君子以为此不假道之师也。
齐灵公、楚灵王之所为,王亦为之,而尚何以为伯乎?
于乎!
此二君者皆贤君也,兵一不义而几至于狼狈,不能与桓、文齿,而况其下者哉!
李邦彦功高乞加恩礼奏靖康元年二月 宋 · 吴敏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七三、《靖康要录》卷二、《三朝北盟会编》卷三九
臣伏见二月五日,士庶伏阙乞复用李纲,且仍留种师道宣抚
聚众既多,遂声言欲殴击宰执,至挝碎登闻鼓,擅杀内侍十数人。
赖陛下圣明,即刻抚定。
臣待罪枢府,不能弹压,以靖国人,致使军民因忠义之心,成变乱之祸。
臣罪甚大,不敢逃刑。
重念艰难乏使之时,不敢自拘司败
臣即时宣奉睿旨,令李纲、种师道、三衙开封,以军法弹压。
今首尾数日,元恶就诛,徒党黥配,罔有佚罚。
朝廷刑威,稍伸于国人矣。
李邦彦累乞致仕,陛下已降旨从所请。
抑臣有区区之见,愿为陛下陈之者。
高欢在魏,见卫士聚党焚领军张彝宅,朝廷畏其乱,不敢治,退遂散家财,结死士,卒成伯业
由此观之,国家不能修政刑者,奸雄窥伺之资也。
古语有之曰「投鼠忌器」,况天子之相乎?
李邦彦辅佐上皇,自前岁已来,罢易宰相,更革政事,以定山东河北之寇,皆邦彦之力。
洎受命上皇,授立圣明,仓卒之际,上皇付托以腹心,勤劳寔多。
又建遣李邺辈使金人军中,终赖其力。
邦彦为人,畏慎太过,缓于事几,而国人不堪围闭之苦,取金帛、质亲王之辱,至罢李纲,示不复用兵,则国人不胜其愤,遂有此变。
邦彦之始末如此,异时奸恶如王黼,未尝得此于国人,而邦彦遭此,岂非不幸乎!
臣愿陛下下臣章晓谕国人,因使四方知前日为乱之党已就诛责,而邦彦之为人稍自白于天下。
然后加恩礼,起邦彦
惟陛下圣断。
西征记元符三年二月一日 宋 · 卢襄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三
予尝谓人生以七尺男子躯,为天下最灵物。
造物剖裂元气,取其精英而与之,使之呼吸至和,发露天光,超然出于尘垢之外。
苟甘心瓶罂,如醯鸡然老且死,是造化弃物尔,宁不愧古人以桑弧蓬矢射天地四方而示其有志哉!
予欲长游远睇,穷极天下壮丽奇伟卓绝之处,南穷沧溟,北抵幽都,东折若木之枝,西淹蒙汜之谷,顶摩太清,辙环八埏,以助夫造物所以与予者。
生抱此志,二十三年矣。
更念衢为小邦,处会稽姑蔑之地,山川形势不足为天下伟观,居常病是不足广吾胸中之气,思得随穆满、造父辈齐驱并驰于瑶池之宫、阆风之苑;
亦欲乘云御风于日月出没、烟霞敛散之表,况宇宙中可足迹至耶?
故过洞庭彭蠡之浩漫,太行孟门之巃嵷,岂不知不修德而恃险者,终衔璧而求归者乎?
岷峨玉垒、剑阁栈道之险,岂不知不保国而贪利者,终为亡国之虏乎?
涂山,思神禹会诸侯之盛,尚有专车之骨枕荒草而凄凄者乎?
过潇湘,思二妃望九疑之云,尚有琅玕之上带泪痕而斑斑者乎?
过崤函,而思秦以虎狼之强而自为楚胔也。
乌江,而思项羽以拔山之力而卒为汉擒也。
泰山、梁父,尚有秦皇、汉武函玉检、泥金篆石之书可读也。
过朔庭玉关,尚有受金书生、燕颔将军燕然铜柱之迹可复也。
过谢家青山,而不知今日尚有佳士能为苍生起者乎?
过卧龙南阳,而不知今日尚有抱膝长吟以邀三顾之宠者乎?
凡天下之奇形异状,阵云回雁之峰,浮天落日之波,与夫通衢大邑、遐邦异壤之远,周游历览,以广吾胸中之气,岂不洋洋然,浩浩然,足以吞云梦而飞天池哉!
去年秋郡计,乡老里大夫推予为冠。
今年求试春官,担簦裹粮,走数千里,虽风俗形势不出吴越江淮之近,而山水之胜槩,前贤遗迹亦已多矣。
因谈笑之暇,姑记其所游之略;
尚有遗赏,未出于车轮马足之间者缺之,以藏诸楮中云。
吴越之地,牵牛、织女之分野,泰伯、勾践之故墟。
有凿山煮海之利,三江五湖之险,亦江东之都会也。
独衢东接瓯闽,西连婺女。
自衢历婺,至新定,曰睦州
三江之水,会合于亭下。
有山隆然,直压其首,如渴鳌怒鲸,奋迅鬐鬣,奔而入水之状。
上有桐君庙,乃戴颙飞仙之地。
祥氛瑞气,氤氲回薄,鹤驾往矣,灵踪俨然。
予恨斯人之不复见,乃作《招仙》之词,歌而招曰:「桐君归来!
仙驭远游将何之?
宁不欲朝玉京兮升紫微,带日月之冠,披紫霞之衣,佩苍精之龙兮,餐玉田之
王乔萧史兮,俨蜺旌玉佩而葳蕤,何如归来?
猿鹤惨兮怨空山,川壑寂兮闲。
胡不拂袖幌兮开云关,藉芳草兮歌幽兰,庶乎游山之人,可以往还」?
自桐君而西,有群山蜿蜒,如两蛇对走于平野之上。
三江之水并流于两间,惊波斗驰,秀壁双峙。
上有东汉故人严子陵钓台,孤峰特操,耸立千仞。
奔名走利,汩没为尘垢中客者,一过其下,清风袭人,毛发为竖,使人有芥视功名之意。
乃作诗高之曰:「无欲戴蝉冠,蝉冠械人首。
无欲披衮衣,衮衣囚我身。
贫贱自閒暇,功名多苦辛。
君不见,大将军功盖天下,一朝饿死垣墙里;
又不见,穰侯贵压咸阳都,朝为卿相暮匹夫。
争如春风秋月一竿,万古溪山看不足。
胜他宫殿锁千门,细草新蒲为谁绿」?
钓台而西曰浙江,群水赴焉,众山截焉。
海门二峰,屹然孤立。
顷闻巨声轰磕,惊裂地轴。
如雷霆之奔击,万军之决怒。
天灵爵跃,水怪万状,拥银山而泻天汉。
意其子胥之魂,属髑髅之怨,怒而激为此乎?
抑江神海君以谓不如是不足以震天地之威乎?
将形势使然,而自为此奔突乎?
窃悲子胥忠肠义骨,感激发愤,欲自存国家,谗锋射人,卒诋诛死,真天下奇男子,有不幸者如此也。
作歌以吊之曰:「姑苏台边少行迹,宫殿无人土花碧。
当年伯业几英雄,转首都归血刃中。
利剑一朝尸壮士,白杨千古号悲风
吴王羞归九泉里,西施空似桃花美。
子胥虽死过生荣,人都是奇男子」。
浙江舣舟古岸下,登其上曰杭州
横控列城,为国大藩。
乘熊轼而建隼旟者,必王公大人,非州刺史郡太守常二千石比也。
观闽商海贾,舟车辐辏,犀象鱼盐,骈罗其中。
龙山据其首,西湖盘其腹,天隐耸其膺,丘卧其背。
楼台上下,如锦绣图。
披发文身者,闽粤之旧俗也;
水犀射手者,战国之馀勇也。
金堤玉渠、虚台广榭者,钱氏之故基也。
霓裳羽衣、绰约靡曼者,苏小之遗态也。
故过其地者必驻轼焉。
而西至嘉禾,曰秀州
自秀而西至姑苏,曰苏州
予求其所谓姑苏台者,有遗址存焉,父老尚能言之,曰:「今天祐我宋,统一寰宇,四方远近,无敢据土地、拥甲兵,效战国以髋髀相依者。
是台也,今虽版籍入于王府,亦亡国之馀辱。
使当时知范蠡之有谋,悟勾践之尝胆,俯取忠言,却西子而不顾,斩宰嚭以谢三军,则江山之王气犹存,而东门之悬睛不括矣」。
言讫,涕数行下,予亦泣然而悲。
父老作歌呜呜,予和之曰:「秋风起兮鸣雁归,秋月明兮白云飞,吊往古兮一沾衣」。
自苏而登吴江桥,如长虹欲舒,横截水面。
左瞰太湖,一望千里。
篙人柁师,风讴雨吟。
征人动江乡之悲,游女弄采莲之歌。
思昔拂袖去国,扁舟五湖者,鸱夷子之远游也;
莼羹半糁,鲈鱼自香者,张季鹰之思归也;
行歌长吟,兴属云水者,陆鲁望之嘉遁也。
后人高之,作祠堂于笠泽之右。
予登三贤之堂,悦三贤之风,遂赋三贤之诗,曰:「舟系小桥杨柳月,帆移平浦芰荷风。
当时不向烟波老,霸业功名一扫空(范。)
鲈鱼色鲜盘玉缕,莼羹香滑煮龙涎。
可怜水月交夜,一笛西风自捲帘(张。)
醉梦几经芳草渡,吟魂飞上月明楼。
散人已出形骸外,肯作乡声效楚囚(陆。)
」自姑苏毗陵,曰常州
常州京口,曰润州
谒水府祠,渡杨子江,登金山,见巨浪拍天,鲸鲵出没,蜃楼驾空,朱碧相照,呼云吸雾,一息万态,纷纷纭纭,不可名状。
遂沿杨子江至仪真,曰真州
见江皋有巍然古宇,长廊复壁间,所谓小龙之祠。
试造观之,有小龙盘旋几案上,朱鳞火鬣,目赫赫有异光。
尸祝指之曰:「此非蚖蝮蟒蜴之俦伍也。
喜则俯首摇尾,仅可玩弄;
稍怒则摇撼坤关,翻海摧岳而后已。
所以舣舟而祷者袂相属焉」。
仪真维扬,曰扬州
维扬山阳,曰楚州
淮阴,登韩信,使人扼吭太息。
思昔带长剑、游五陵,俛首出恶少年跨下,气帖帖然不敢喘,何其弱也!
及登坛,佩大将军印,虏魏豹,灭项籍斩成安君泜水上,名动诸侯,南面称孤,又何其壮也!
用兵禦胜,神授鬼画,出入古兵法中,言取楚三策,如指诸掌,何其智也!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云梦之擒,未几而已死于妇人之手,又何其愚也!
大丈夫抱超世绝俗之才,负安时经济之略,顾用不用如何耳。
故为诗以伤之曰:「登坛当日拜元戎,楚汉都归指掌中。
王气未消垓下敌,将星已落阵前功。
高名紫宇千钧重,冤血青蛇一缕红。
尚有鸾刀荐牲酒,斜阳烟里泣秋风」。
淮阴龟山,泛长淮,入汴口,曰泗州
观青莲宝宇,连欀曲桷,雄视耽耽,以穷土木之观。
浮图屹立,若柱擎天,委珍贝,绝毛血,腾踏系路,动以万指。
亦灵德帡幪于民,而归依乞怜者如是多也。
更念汴水者出于昆崙黄河之源,浊浪奔驰,自上而下,与淮俱流,数千里间,清浊异色,久则与俱,如泾渭然。
遂念隋大业间炀帝所以浚辟,使达于扬州者,不过事游幸尔。
奈何锦帆未张而神器移,膏血未乾而生民瘠,天怨神怒,假手于唐,龙舟凤榻,鼓枻而回,其无聊哉!
今则东南岁漕,上给于京师数千百艘,舳舻相衔,朝暮不绝。
盖有害于一时而利于千百载之下者,天以隋为吾宋王业之资也。
遂上所谓黄金堤,与友生对坐古柳下,感今悼昔,赋诗哀之曰:「昆崙一线破苍崖,霹雳飞声趁地来。
炀帝截教淮水断,巨鳌羞使华山开。
桃花涨满通西洛,竹箭奔流逐吹台。
午夜月明杨柳岸,空馀风咽笛声哀」。
泗州宿州,历南京,至雍丘,乃张、许二公保障江淮之地也。
昔胡羯横行,扰我嵩岱,哆然四顾,有横吞天下之心。
二公提孤兵,屈彊虏,扼东南咽颔,以江淮财用济中兴,非古烈丈夫畴能哉!
吾见其悲风击地,林木怒号,意者南霁云之喑呜也;
古木苍瘦,怪石孤耸,意者雷万春之壁立也;
残阳满地,馀霞一抹,则爱妾之血肉尚在也;
寒鸱悲鸣,林鸟争飞,则侍童之精魂犹存也。
为之歌曰:「强敌磨剑摩崆峒,范阳兵火烧天红。
潼关失守大将死,銮舆播迁岷峨中。
貔貅金甲照白雪,戈头尽是生民血。
鲸海扬波鱼鳖腥,中原尽作天山月。
二公擐甲怒欃枪,极斗军前眦皆裂。
食穷爱妾膏斤斧,愁蹙娥眉气如缕。
花钿宝髻谁复收,壮士相迎泣如雨。
霜刀括齿肉未寒,再造王家有英主。
雄心义骨填沟壑,不得生荣肩李、郭。
论功初入鳷鹊楼,图形已入麒麟阁」。
雍丘陈留,乃汉张子房所封之壤也。
观其以经世之略出为王者师,蹑足而封韩信,迎四皓以定太子,功成名遂,乃翻然从赤松子游,可谓豪杰之士矣。
使当时侥倖一击之胜,以不赀之躯填饿虎口,是与荆轲、聂政、朱亥、郭解辈同为匹夫勇矣,乌能垂光虹蜺哉!
然悠焉遐骛,脱轩冕如弊屣,则其所得有大过人
不知绝粒茹芝,挹朝霞而餐之,果能却老而不死乎?
所谓黄石公,吾意其隐君子,尚得从而游乎?
又不知圯下兵符之书尚无恙乎?
鄙夫汉庭之臣,甘心鼎镬,视一死而不顾,胡不谢去而从子游也?
予为作《招隐》之诗,庶几其来,曰:「有玉人兮山之隅,骑苍龙兮歌步虚。
薜荔兮女萝裾,粲群蕊兮披玉书。
朝玉皇兮游上都,擗麟脯兮邀麻姑
胡不舍此而来兮,而吾与俱」?
又歌曰:「日旋月转兮能几何?
人间不可以久留兮,缁尘染予素衣。
胡不读青苔之篇兮,歌白云之诗?
玉书金简号仙籍兮,留予名兮庶几。
然后左苍虬而右青螭,飞羽盖兮张旌旗。
黄鹄引矣归瑶池,汝将舍此兮安之」?
陈留至大梁,曰汴州
始禹画为豫,周封为魏,邶、鄘之始都,楚汉之战场。
今为开封府,是谓京师也。
思昔战攻之初,壮士之悲吟,战马之嘶风,九江舞阳按长剑而叱咤之地,今则万国之朝会集焉。
昔之锋镝交加,两虎并隅而相睨,辕门刁斗,罗黄戟而拥千刃,以备掩袭之虞,今则万方之玉帛赴焉。
昔之荒溪断堑,猩鼯狐兔之窟宅,朝风号而暮雨悲,今则龙凤楼阁,正玉绳而方紫极焉。
昔之白苇萧萧,有螭头马鬣之象,过其下者莫不酸鼻出涕,今则龙池凤沼,集水戏而竞人乐焉。
以至虞《韶》《濩》,牺琴倕钟太常作也;
神虬龙马,毡罽龟贝,异方贡也;
天球河图,赤雁白鱼,瑞物宾也;
丹禁紫宇,格熊烈貙,上林乐也。
黑鞘铁脚,突骑勇也;
虎翼龙骧,战士蹻也。
飞庑连欀,居人繁也;
辇金橐玉,大贾至也。
楼橹相望,雉堞新也;
法象穹极,帝阙隆也。
鹓行鹭列,百官入也;
龙墀日角,天王朝也。
环流积饩,置博士而列群书,则庠序之设严也;
重研负笈,起草莱而叩帝阍,则群贤之乐而来游也。
至于其馀,不可殚纪。
班孟坚《二京》之笔,左太冲三都》之才,扬子云《五柞》之手,与夫芝房宝鼎之作歌,金马碧鸡之驰辩,不可得而穷矣。
当使曳裾金马门下,出入承明庐中,厕迹于贤公卿大夫之列,庶几观朝廷之制作,稔祖宗之故事,尚能赋之。
覆酱瓿、贵纸价,讵可必哉!
庚辰仲春元日(《锦绣万花谷》前集卷四○。又见商务印书馆本《说郛》卷二四,《古今游名山记·总录名言》卷一四,康熙衢州府志》卷二九,《游志续编》。郭齐校点)
叙古千文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三、《斐然集》卷三○
太和氤氲,二仪肇分。
清浊奠位,乾坤为门。
品物流形,睿哲超群。
维河出图,显道之原。
伏羲画卦,爰始斯文。
俨垂衣裳,下臣上君。
轩辕通变,成于华勋。
意诚心正,万化生身。
神禹胼胝,疏浚汩堙。
底别九州,拯拔垫昏。
贡赋包篚,多寡适均。
沐浴咏歌,逮今攸遵。
弃稷厥初,夙震姜嫄
穈芑,茀种耕耘。
暨益播食,燔烈饔飧。
字育蒸黎,馀庆茂繁。
契掌邦教,修叙彝伦。
由己敬敷,丕革顽嚚。
孝慈友弟,贱卑贵尊。
宽宏悠久,帝风雍醇。
皋陶矢谟,秋杀春温。
钦恤象刑,信顺协存。
共鲧驩苗。
讨而弗论。
蛮貊宾服,治俗愈敦。
岳牧代工,洪造何言。
三辰珠粲,四序环循。
鸟兽咸若,草木殖蕃。
《箫韶》凤凰,焜耀典坟。
夏承虞禅,咨称俭勤。
启听讴讼,付畀后昆。
战甘剿扈,威赏讵烦。
洛汭荒畋,驰骋十旬。
御母述戒,祖训忍闻。
羿射擅朝,寒浞又因。
戡歼浇豷,少康兴纶。
癸坠令绪,鼎迁于殷。
汤聘莘亩,伊尹戮力。
征徂自,畏爱无敌。
徯来其苏,鸣条倒戟。
俾后尧舜,匹夫必获。
速戾放桐,遂终允德
予弼梦赉,武丁恭默。
营求郊野,筑岩说得。
对扬休声,鬼方是克。
总福骏厖,贤主六七。
悼监辛,凶矜骄溢。
师箕囚奴,忠谏焚炙。
邠岐积累,文谟寖赫。
重演爻繇,端本衽席。
孚佑缉熙,西顾与宅。
肆武观政,旄钺麾斥。
盟津约誓,附国八百。
钓渭非熊,皓首凭轼。
殪戎漂杵,祝断丑历。
嗣王幼冲,旦岂履籍。
植璧秉圭,金縢纳策。
管蔡挟庚,往差罪辟。
斧斨卒完,绣衮赤舄。
既盈,囹圄阒寂。
穆耄喜游,遐骛辙迹。
厉仍板荡,宣续愤惕。
侧躬厉行,俊髦任职。
猃狁侵镐,徐土骚绎。
迅霆燀焞,虓虎绵翼。
恢复疆境,雅颂谐激。
平王徙居,俯就里绌。
宗庙黍离,过者闵恻。
伯业纷更,周纲竟失。
尼父将圣,休明皇极。
魋围莫害,陈馁蔡厄。
删《诗》定《书》,系辞黜索。
晚潜奥思,笔削史册。
姚姒以降,斟酌准的。
日星炳焕,千古昭则。
麟瑞应期,妙感孰测。
乐育英才,升堂入室。
伋蹈前轨,轲禀绝识。
标示中庸,攘距杨墨。
王泽息传,独赖遗编。
嬴秦讫赧,惆怅卜年。
烹灭列侯,废坏井田。
杂烧简牍,耽惑佺仙。
良遇刘祖,婴劲拘牵。
再报仇雠,楚羽戕咽。
炎汉开基,规模广延。
勃诛产禄,光拥昭宣
董相仲舒,儒术穷研。
请罢僻邪,乃绩巍焉。
贼莽窃玺,寇佩豭豜。
白水龙翔,荣取青毡。
燮洽敉宁,吾奚间然。
志宏朽驭,奄寺联翩。
党锢缙绅,傕汜兵缠。
许都曹操,鄂保孙权
亮兮翊汉,据蜀当天。
司马欺孤,炽邺连颠。
导建江表,安摧苻坚
南北判裂,圻甸腥膻。
隋暂混并,炀恶罔悛。
秦王雄视,资勇智。
除残涤暴,慕仁劝义。
米数钱,外户不闭。
丞辅畴功,鉴亡一魏。
玩渎句骊,犹横壮气。
牝鸡遽晨,枝干披瘁。
狄杰扶倾,唐统荐继。
霓曲喧轰,鼙鼓骇沸。
临淮汾阳,汎扫氛翳。
贽斩篡泚,度枭叛济。
貂珰专命,霜凝冰至。
藩镇交拿,虐悖狂恣。
鱼烂丝棼,吁嗟五季。
猗与我宋,尽美全懿。
坱圠难名,普率纯被,乔松孕秀,颜孟并辔。
私淑诸人,追配洙泗。
庄老虚谈,佛释空谛。
申韩惨刻,朱翟偏蔽。
璞辂考占,黥彭击刺。
篆籀末习,词章小技。
肯涉波澜,致远恐泥。
探赜钩隐,涵养精粹。
达理制事,酬酢经纬。
举此加彼,兼善博施。
参乎覆载,可谓大器。
丞相诸葛武侯传又跋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三六
予既作侯传,以示新安朱元晦
元晦以予不当不载以管、乐自许事,谓侯为后主写《申》、《韩》、《管子》、《六韬》之书,及劝昭烈取荆、益以成伯业,可见其所学未免乎驳杂。
其说亦美矣,而予意有未尽者。
侯之所不足者学也,予固谓使侯得游于洙泗之门,讲学以终之,则所至又非予所知,不无深意矣。
然侯胸中所存,诚非三代以下人物可睥睨,岂管、乐之流哉!
时有万变,而事有大纲,大纲正则其变可得而理。
方曹氏篡窃之际,孰为天下之大纲乎?
其惟诛贼以复汉室而已。
侯既以身从帝室之英胄,不顾强弱之势,允执此纲,终始不渝,管、乐其能识之乎?
使侯当齐桓之时,必能率天下明尊王之义,协相王室,期复西周,其肯务自富其国,而忘天下之大训乎?
使侯当燕昭之时,必能正名定国,抚其民人,为天吏而讨有罪,以一天下之心,其肯趍一时之近效,志在土地珍宝而自以为功莫大乎?
是其心度与侯绝相辽邈,故不欲书以惑观听,拔本塞源之意也。
予读《出师表》,见侯所以告后主一本于正,其所以望其君者殊非刻核阴谋之说,故于手写《申》、《韩》等书之事亦疑之,疑则可阙也。
侯在草庐,一见昭烈,遂定取荆、益之计。
盖侯之心欲昭烈以兴复汉室为己任。
以兴复汉室为己任,则天下诸侯内怀它图者吾固得以正名而讨之矣。
昭烈未有驻足之地也,历观诸国,刘氏不能守荆、益,是诚天所资也。
昭烈以荆、益无志讨贼,坐务自大,正其罪而伐之,则夫谁敢不服?
昭烈之为人,徇于小不忍而妨大计,故刘琮降操,荆、益可取而不取,是侯之策,昭烈犹有未能尽从者也。
及狼狈而遁,虽藉吴之力,败操赤壁,然终迫于吴,乃始入蜀,以谲计取之,予知侯于此时盖亦有黾勉不得已焉者,非草庐所以告昭烈之本意也。
嗟乎!
五伯以来,功利之说盈天下,大义榛塞,幸而有若侯者坚守其正,不以一时利钝易不共戴天之心,庶其可以言王道者
故予推明其本心,證以平生大节,而削史之说有近于霸术者。
区区妄意扶正息邪,而不自知其过也。
然侯之于学为未足者奈何?
知有未至也。
知有未至,则心为未尽。
未能尽其心,则于天下之事物有所不能遍该,而以一贯之也。
昭烈谲取刘璋,于行一不义、杀一不辜之道终为有愧。
侯当此时,处之亦有未尽焉。
若夫开国建后,大事也,而奉册所立者乃亡国之宗妇。
以日易月,后世之大失也,而昭烈之丧,冢宰所赞者,乃固谬之礼,兹可见其学之未至欤。
然则当断之曰:若侯者体正大而学未至者也。
故备列于此,又与朋友共讲焉(《汉丞相诸葛忠武侯传》卷末,四部丛刊续编本。又见《忠武志》卷七,《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一三。)
「后世之大失也」与下句「而」七字原缺,据十万卷楼丛书本补。
建康形势论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四、《方舟集》卷九
愚谓天下要令有势而后以道运之,譬如善奕,用棋不多而得势已广。
今日之建置,他日之补就,如丝贯绳联,不见间隙可乘之处,而后大势定。
夫惟势定,故四方耳目趋于势之所重,以决其功之可立。
六朝以来,其进取中原者不乏,然而知进而不知所以为后顾之计,如驱子弟以斗之通衢,不幸力竭,反顾其家则远而无所告诉。
殷浩、陈庆之不足道也,桓温、谢玄、刘裕、吴明彻,皆有破竹之势,而不知所以委重,故一朝涣散,前功尽废。
世尝谓项羽既取关中,乃退都彭城,以成沐猴之讥。
愚谓项羽不失策,特悟之太晚,故后世得以成败立论耳。
方羽之既杀会稽假守也,使之略建立根本而后遣心腹渡江,身据山东以观中原之困,徐起而乘之,则伯业已成矣。
项羽刚躁欲速,新得会稽,客主未定,乃驱人之子弟以渡江。
既得关中,自觉其客寄之难,乃复归重于山东,顾已无及矣。
凡今天下之势,所委重者何也?
长江之南,建康为重,频年有望幸之意。
临安驻跸已踰三十年,兵民井邑,卒未可动摇,而应接江、淮,则疑于迂缓。
愚常观太宗皇帝新一天下之心,首以真宗皇帝开封府事,非徒使之知民间利害而已也。
监国抚军,以缓养急,圣谋深远,其孰敢议?
又惟宋元嘉中王玄谟彭城要兼水陆,请以皇子刺史
至魏佛狸声言渡江,而建康列戍至于亘七百里所,使佛狸不敢轻进者,臧质盱眙武陵王骏彭城也。
方今建康左控姑孰而右引京口,古来守禦胜策,如胶柱调瑟,苟非其人,言之何益?
恭惟修复陵寝,自是天家大事,亲王既出阁,愿付之以建康留钥之权,内增帝室之重,外系民心之一。
徐观晋、宋所以经营彭城之势,使其他日可以用山东而临中原,则广陵淮阴以东可以列戍相望而制之于此矣。
凡天下之事,图之于目前者,未若先定其势之为不可胜也。
我有不可胜则彼欲求胜者,所以成吾必胜之势。
法太宗之神谋,近取彭城之制胜,归重建康,其为先乎?
洪舍人讲易启 南宋 · 李正民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四一、《大隐集》卷五
德无常师,尼父尝勤于问礼;
学不可已,次公犹急于传经。
况联寮寀之间,获奉讲磨之益。
微言既阐,滞念顿开。
窃以《易》之为书,深不可识,圣人设卦,强为之名。
洁静精微,冠于五经之上;
广大悉备,行于三极之中。
历伏羲、文王而其道全,至周公、孔子而其辞具。
分六位而成体,兼三义以无方。
天未丧于斯文,嬴相指之为卜筮;
道无以兴乎世,汉儒释之以荄滋。
必有通人,乃明妙义。
某官识穷《系》表,体蹈环中。
潜心早慕于仲舒,勤学晚同于伯业
发明九事,陋何晏之甚疏;
传授三爻,笑虞翻之未悟。
既用其易简以游斯世,又推其绪馀以觉后知。
载扬阙里之金声,复振尼山之木铎。
何远之有,吾无隐乎?
某智不足以安身,材不足以补过。
未究阴阳刚柔之理,岂知吉凶悔吝之几。
念河图之弗传,抱韦编而永叹。
年已迫于知命,动多昧于趋时。
夫何忧患之馀,获见微彰之蕴。
事斯语矣,亦允蹈之。
运斤成风,虽无受至道之质;
望洋向若,终期造大方之家。
过此以还,未知所措。
次韵少蕴二首 其二 1118年 北宋 · 苏过
七言律诗 押阳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许昌市西湖
云间笑语杂鹓行,山意波光两浩茫。
老大读书真伯业,歌呼狎客平阳
丹青遗构风流在,尊酒题诗草木芳。
湛辈不须悲岁月,羊公名与岘山长。
天台陈司户天瑞字景祥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一、《鲁斋集》卷八
某顷辱下访,不惮数百里之远,意亦勤矣。
宠以长书,示以巨帙,礼甚度,德甚谦,已足以药世俗自满之病。
顾衰耄残息,何足称此?
至于奖誉过情,拟非其等,此则谨不敢闻也。
既而捧巨帙而敬观,以苏氏《古史》为题,占地步以甚阔;
以朱子《馀论》为主,立门户以甚正。
竦然异之曰,大哉书乎!
此近世之所未见也,老眼为之顿明。
尝谓汉当暴秦煨烬之馀,典籍灭亡,太史公作《史记》一部,上出唐虞,下包春秋战国,罗网放逸,黜削稗野,开天下之盲聋。
后世得之如至宝,尊之如圣人,孰敢议其非者?
迁亦自谓厥协六经异传,整齐百家杂语,藏之名山,副在京师,俟后世圣人君子,其自负至不轻也。
至本朝欧阳公始讥之,其序帝王世次图,先立一准的,曰孔子定《书》,断自唐虞,所以略其远而详其近,谨其所不知也。
司马迁远出孔子之后,述黄帝以来,详悉其世次,不量力而务胜。
及订其缪,可以发千古之一笑,止以「惑世」二字断之。
苏黄门师欧公者也,习闻其说,亦谓浅近而不学,疏略而轻信,切中其病,其词已激昂,不如欧公之从容温润也。
至于自编《古史》,又叙三皇反加详焉,岂临文之际而忘之乎?
抑不免于务胜而惑世也!
朱子曰近世言史者,惟此书为近理,而学者忽之,止于本纪中提出七章,以订其未醇。
今足下乃用朱子之意,削其世次,益以事实,黜秦伯而不污其纪,降三晋田齐而不作世家,增虞夏商周名臣于列传,而春秋战国之贤亦与焉,别立孔子及弟子传,止于孟轲,斥老子、荀卿于异端。
立义凛然,其用力甚勇。
其地步阔而又阔,复加以正;
其门户正而又正,复济之以阔。
岂非欲推本于经,折衷以理邪?
若以是为识本原而可达于圣贤,则不可必。
识本原可达于圣贤,而后能推本于经,折衷以理也。
然虽非学者之先务,而程子所谓考古今、别是非,亦致知之一端。
今此编考订證,纲目粲然,亦自可以名家矣。
若曰著书垂后,必于名家,恐为计太蚤,而自待太凉。
窃虑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也,此则不敢不以忠告。
某血气既衰,学问枯落,记魄不强,挂一漏万,不足以识足下纂辑之误不误,论议之差不差,姑以愚见疑于《古史》之一二,为足下陈之。
欧阳公《春秋论》辨鲁隐公非摄,如此之明,苏学于欧岂不闻之?
今《鲁世家》一信《左氏》语,岂忘之乎?
苏氏以管仲智有馀而德不足,亦过矣。
当是之时,利欲汩没,人心已亡,其所谓智亦只知得利欲一路,而于天理民彝未尝知也。
愚方病其不足,安得谓之有馀?
独苏氏以管子之书为战国之士假托其名而为之,言治国则以智欺其民,言治外则以术倾邻国,此则非习俗之所能识。
视《国语》全本管子无它语,岂不陋哉?
然犹取内政之制,此为可疑。
夫子之于《春秋》,凡诸国变先王之法度,如爰田、兵甲、刑书之类,悉书之,不应于内政独不书也。
既无其證,何以信于后?
至谓管仲既没,齐国因其遗业,常强于诸侯,此亦诬矣。
苏氏之叙微子也,未免徇左氏、太史公之无识,曾不少悟。
夫子以微子「去之」为殷之三仁,「去之」之「去」是去而隐遁也,岂曰去商而归周乎?
虽无道,必亡之势,是时周犹服事殷也,不应微子遽畔其国,弃宗庙社稷而先降于周,不仁孰甚焉?
设如其说,既追微子,又何为面缚衔璧,衰绖舆榇于军门?
于是时也,武王不以故都封微子,乃封武庚,所以待微子者亦甚薄也。
以愚观之,面缚舆榇,正武庚祈哀请命之态,武王不忍绝其商祀,使复其所,此仁人之心。
武庚俟间倡乱而周公诛之,而商祀绝,微子不得已始出而归周。
周公固知其贤久矣,亟封于宋,《有客》之诗益可想也,「加封」二字且无明證。
此于事理晓然者,莫有辨其诬,是亦不免于轻信也。
至于《孔子传》叙叔梁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母讳之,不以告其父之墓,此又何为轻信也?
书圣人之家世而不典如此,何以谓之学者?
合不以正而生圣人,天命必不如是之僭也。
其书告陈恒弑其君之语,谓齐人不与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此是以战国纵横之士待圣人也。
圣人以大义告其君,岂以利害动其听哉?
孔子之归鲁,非求仕也,以为父母之邦,盖将老焉。
此句大胜太史公
其为论也,谓夫子于陈蔡无取焉。
以楚昭叶公之贤,前后六年,徘徊以俟,及浩然归志,犹反于卫者,以须鲁人之招也。
是以世俗鄙夫之意论圣人,与前一语如出两人之手。
又言孔子以布衣养士,著籍三千人,其贤者凡十人而已,岂非轻信乎?
其叙孟子也尤率心,借「不嗜杀人」之句,自发一段议论,又以指习为性为孟子之失。
其论子夏开后世排伪学之端,其意亦所指也。
朱子虽谓其晚岁粗知省悟,终曰旧习已安,未易猝拔,而本原纲领终未明了。
至哉言乎!
今必有以细细剖击之,使后世无惑,则吾之本原方明,而吾之学力亦可以自慰也。
然其议论之差,不胜其多,今不暇条列,更举一二言之。
入春秋以来,郑庄为一大罪魁,天伦荡灭殆尽,而苏氏犹以贤称之,此大惑也。
自是之后,郑国数困于兵,可亡而不亡者,亦有其故。
齐、秦、晋、楚之争伯,而郑居于中,遂为战场。
惟其地为中国之险要,得之者必强,是以两欲得之,而非一国之所能独有也,故虽甚弊而不至于亡。
子产当国而伯业已衰,不然,则郑覆亡已久矣,安能待子产之出乎?
子产之才,人孰不知?
郑国之所以存亡者未易知也。
晋文公不汲汲于得国,在春秋时固未易多得,苏氏遽以王者之事许之,则过矣,岂忘却圣人一「谲」字乎?
悼公频起诸侯之师,以不战困楚,此亦一谲之馀风,恐古之屈人兵者不如是也。
其论乐毅也,不知身自堕于战国之习,所言不根于义理,反指书生之论以为笑,此其深病。
前乎此,齐国伐燕矣,孟子教之曰「反其旄倪,止其重器,置君而后去之」,此则庶几乎王者之事。
齐宣不能用,不足责也,乐毅自谓数奉于君子,而亦不知出此。
既已席卷八百年之积聚归燕,顾乃久徘徊于二城之下,果何为哉?
乌在其为奉君子之教?
苏氏以为智勇相敌,势固然耳,此为实论乎?
凡此之类,岂笔舌之所能既?
足下潜心今古,识见迥特,议论淳正,比苏氏尤为峻洁。
苏氏之传惟《伯夷传》实以夫子之言,此为最淳,其论亦简明,抑扬顿挫,有馀味也。
足下已载其论,而去其春秋两辞,尤见高识。
其间亦尚有些小徇苏处,更望玩索,无急急于成,甚幸。
但名曰《古史要录》,未为正大,盖苏氏门下不是著脚处。
昔司马温公尝编《稽古录》,极为简要,稽古之义亦甚大。
拟欲易为《信古录》,如何?
夫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是夫子之谦辞,此名也;
今此录是录其古之可信者,此实也。
一说,足下别录洙泗师友渊源,所以尊道统,阐圣学,淑人心,扶世教,揭民彝,此举甚善,但不以帝王本纪统之,似失其所以上接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道。
不若于春秋后自作洙泗师友一门,然后继以隐逸、异端、功利、兵法、刑名、纵衡诸家,如何?
后世封谥不足为圣人轻重,盍去之?
目录中历代诸臣,恐须列其姓名,庶分晓易见。
本中误字脱落,尚亦有之。
荒陋无以复来教,辜下问之勤,不敢不尽所愿言。
程子谓致知用力之方,凡一言考古今、别是非居其次,以读书讲明义理为第一,此正是识本原,可达圣贤之正路也。
足下已幸需次差久,得以究朱子之渊源,一行作吏,此事便废。
愿急急更于《四书》中夙夜探讨涵泳,其中义理无穷无尽。
果能用力于此,则考古今、别是非特馀事耳。
更于应事接物得其当也,出而事君,小则承流宣化,大则谋王断国,真可以阐圣学,淑人心,扶世教,揭民彝,不为虚语矣。
不审高见然之否?
不宣。
周公谨弁阳集后 宋末元初 · 马廷鸾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八五、《碧梧玩芳集》卷一五
公谨雅思渊才旧矣!
然其韬晖沉馨,又何至也!
庚午辛未,系官中书公谨数过余,未尝睹其诗。
暮年,东门西山,相望千里。
一日遗余古句,一日又饷余行卷,既又橐其平生五大编,曰:「为我评之」。
今日所睹,皆琳琅珠玉,前日所未睹者,何也!
得非公谨是时留笔力,第思齐续生民,以大鸣国家之盛,宜不浪出乎?
公谨上世,为中兴名从臣,家弁阳,迩京师
开门而仕,则跬步市朝之上;
闭门而隐,则俯仰山林之下。
其所交,皆承平诸王孙,觞咏流行,非丝非,致足乐也。
而今也,乃与文士弄笔墨于枯槎断崖之间,骚客苦吟于衰草斜阳之外,乐之极者,伤之尤者乎!
虽然,诗固有正有变也。
观风者,不必观之《关雎》、《麟趾》,观于《匪风》、《下泉》可也。
观雅者,不必观之《文王》、《大明》、《绵》,观于《荡》之伤、《旻》之闵可也。
公谨为诗,则又不然。
读《南郊庆成》诸篇,则欢愉之辞,难工者尤工;
读《蓬莱怀旧》等作,则穷苦之辞,易好者尤好。
是又无论正变,皆奇作也。
吾爱其中有句云:「凄凉怕问前朝事,老大犹看后世书」。
昔人有言:「独吾与伯业能耳」。
呜呼!
悕矣!
岂易为俗人言哉!